太阳湖风平浪静,没有自然灾害袭击,巡山队在那里略作休整。第二天,郑云峰带着巴丁次成和徐纪洋上山拍照,远处,青海第一高峰布喀达阪峰3座横空而出的峰头巍然屹立,形如“山”字,果真有昆仑“万山之宗”的气概。走到近处,发现连带山体的,有大量冰帽冰川,北坡的冰川是柴达木盆地水系的源头,南坡的冰川中,面积最大的布喀冰川横卧于东南麓,冰川前缘残留着的冰塔状死冰,分布在冰舌外围200米的范围内,它们和大量的冰碛残丘一起,形成了一座白色的魔鬼城。郑云峰为这千奇百怪的白色塔林征服。往南看,正是前些天走过的连绵山脉和阶地,以及时而广阔时而狭长的河谷。
刚进入拍摄状态,就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普措的声音,语气急速,听上去很严重。巴丁赶紧跑回去,和普措十分火急地开车走了。被留下来的郑云峰感到不妙,“这是太阳湖,难道有盗猎分子?”
后来才知道,那天普措带着郭小虎、尼玛两人在太阳湖沿岸巡逻,望远镜里忽然看见很远处有一块反光的玻璃,普措猜测可能是车上的反光镜。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车?除非有盗猎车。他们迅速赶到目的地,弄清事实后,几人哈哈大笑起来。原来,一个盗猎者多年前留下的油桶,雨后,油桶的表层积了水,太阳出来时,水反光,远处看过去,就像车上的反光镜。
尽管虚惊一场,但大家丝毫不敢怠慢。每天早上醒来,队员们都会观察周围地面上有没有车印,如果有,他们会借助车印来判断对方逃离的时间和方向。有天早上醒来,普措发现帐篷外有新的车痕,赶紧起来沿着车痕猛追,他们一直开了两小时车,走到一个湖岸大石头边,才发现那条车印是自己在前两天留下的。前两天遭遇暴风雪时,为了辨别方向,他们特意在那里拴住一块石头作为标记,原来他们绕了一个大圈,像是鬼打墙。
可爱的小家伙 胜利前夕
队伍行进到布喀达阪峰下的红水河时,经过多天折腾,普措带领的后车已经坏掉,没法前进,出发时带的食物和汽油也已不多,最多还可坚持两三天。
外出巡护时,队员们每天晚上都会用卫星电话和格尔木的总部联系一次,当天,普措向总部告急。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等待,并且尽可能节省能量。
普措和队员们做了最坏的打算:节省食物,每日三餐变成两餐,如果食物吃完了,就吃草原上的害虫鼠兔。燃料越来越少,最后大家一起捡野牛粪当柴火。每天尽可能多地睡觉,以储存能量。只有郑云峰每天闲不住,天天跑来跑去拍照。对队员们而言,最难熬的是烟抽完了,4个队员中没有不抽烟的。每次遇到困难,他们就会嘻嘻呵呵地坐下来,慢悠悠抽上一根烟的工夫,解决办法就想出来了。现在没有烟抽,比忍冻挨饿更折磨他们。他们开始捡回所有能找到的烟蒂,烟蒂也被吸完后,没办法,最后开始抽牦牛粪:将干了的牦牛粪用纸裹起来,卷成长条状,有一点点烟的味道。郑云峰问他们味道如何,郭小虎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,“说不上来。”
等待救援的每一天,队员们都跑到山头上去张望援救队伍有没有到,每一次都失落而归。两天,三天,四天过去,援救队伍依然没有到达。再次联络总部才得知,援救队伍早几天已经出发,但是刚进入卓乃湖车就陷进泥潭里,至今仍在营救,这让大家十分沮丧。
有天晚上,普措和巴丁次成因为伙食问题吵了起来。按照计划,当天晚上还有一些储备粮,但巴丁次成提供的晚餐却十分简单,恼怒的普措和巴丁理论,两人争吵得很凶,险些打起来。吃饭时,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,气氛紧张。好在藏民生性单纯,饭后双方主动沟通,误会马上消除了。“也许大家都被这次漫长的战线拖累了,拖得不耐烦了。”郑云峰心里暗想。
食物一点点少去,大家的体能在一天天削弱,在巡山队员都接近绝望时,援救队伍终于到了。两队人马相见,抱头痛哭。哭完,赶紧吃饭,补充能量,连夜赶车。在救援队伍陷车的地方,4辆车(援救队伍有两辆车)全部陷进沼泽里,经过一上午的营救才脱身。但走到这个时候,陷车已经不是问题,回家在即,人们全都斗志昂扬投入“战斗”。包括年纪轻轻的徐纪洋,“陷车?小问题嘛。”
结束十来公里的烂泥路,抵达卓乃湖,大家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后再返回。夜里两点,援救队伍中一位老巡山队员吕长征因为年事已高,突发高山反应,肺部水肿,全队人马再次半夜起床,连夜往回赶。
历时16天,行程1100公里,全队人马终于抵达青藏公路,结束这次巡山任务。在那里等待他们的,是护送吕长征去医院的救护车,以及望穿秋水的家属,当然有郭小虎的爱人。而郑云峰,可可西里自然保护管理局为他颁了一张奖状,上面写着“可可西里优秀志愿者”。这是郑云峰这辈子获得的众多奖项中,他觉得最珍贵最无价的一项。当初为保护环境而选择拍摄可可西里,而现在,郑云峰要用影像讲述的不只是可可西里的自然风貌,还有那些可可西里守卫者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