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份儿钱”恩怨
20年前一场“激进”改革的叫停,令如今的改革举步维艰。
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李凤桃I北京报道
对任何一个出租车公司来说,它们对媒体必须保持着极度的敏感,对政府主管部门,却有着职能相似的兄弟般的关联。它们是市场化改革带来的产物,它们虽然有着几十年的历史,然而,在经历一波三折的“市场放开”和“市场管制”的波折后,这个行业显得有些“老态龙钟”。
8月15日,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来到北京酒仙桥东路,在一个加油站后面的独立大院里,北汽九龙出租汽车股份公司(下称“北汽九龙”)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,院外的几位出租车司机在马路边吃着自带的午餐。
他们并不知道,前不久在杭州,全市2/3的同行为维权而展开停运事件。
一周以后,杭州事态有了新进展。8月23日,杭州市物价局公布了出租车运价调整的听证方案,决定9月9日举行听证会。
“涨价”,这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再次提上日程。然而,不管是“停运”还是涨价,这似乎跟运营出租车的公司无关。
对于外界来说,出租车公司一直显得神秘。在这里,无论是民企还是国企,它们都依靠每月固定的“份儿钱”过活,而企业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——司机却承担着市场波动带来的风险,同时,政府如同一位保姆般对市场进行管制和干预。
“你可以认为,出租车公司的日子就是一本万利,每日坐享其成、旱涝保收,然而即使如此,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多久。”这是一个阅览行业30多年的老出租车公司管理者对行业的深刻理解,“依靠每月的‘死钱’来运营,未来死路一条。”
北京出租车的“国退民进”
在北京,登记在册的出租车运营公司有180家,其中最大的6家占据了北京出租汽车市场60%份额,分别为银建集团、新月联合、北方投资集团、平谷渔阳集团、首汽集团、北汽集团,其中除首汽集团与北汽集团之外,均为私营企业。
按照规模,在前6家出租车企业中,首汽和北汽已经排在了最后。为何这个严加管控且被视为半公共交通属性的行业,出现一反常态的“国退民进”?
北汽集团原宣传部长张国庆是出租车行业的运营者,也是见证者。他说,最怀念的还是那段国营时光,上个世纪80年代以前,那时候出租车公司是国家的资产,大家日子过得都不错。
1951年,首都汽车公司(下称“首汽”)问世——这个名字还是周恩来总理亲自取的,公司主要担任接待会议和外宾用车的任务。直到1973年,中国民用市场对汽车的需求越来越迫切,首汽开始分出民用汽车板块,成立了“首汽三厂”,后改为“北京市出租汽车公司(下称‘北汽’)”。这就是北京最早的民用出租汽车公司。
那时,北京只有少数几家国营出租车企业,除了首汽和北汽外,还有北京旅游汽车公司和北京汽车服务公司,都只有几百辆车的运营规模。
1980年,中北汽车公司(下称“中北公司”)成立,这是北京第一家出租车合资企业。虽然是合资,决策权和运营权还是牢牢掌握在国资手里,北汽以原出租车公司资产、车辆、人员入股,外资主要用于购买新车。对于外资部分,北汽逐步偿还它们的资金,并且分给它们20%的分红。
之后,多家出租车合资公司出现,整个北京市的出租车迅速达到了8000~10000辆。
1984年,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通货膨胀到来,人民币兑美元、日元汇率日渐走低。由于合资公司们都以美元、日元来还合资引入的外资借款,很多民用出租车的企业将利润兑成美元、日元后,已经不足以还款,有的公司开始买不起汽油了。
一直到1989年,期间原有的合资公司大量倒闭,为民营资本进入提供了契机。
在国家鼓励国企转制、政企分离的条件下,很多国家机关主办的出租车公司开始被剥离、转卖,很多流入一些“特定人群”手里。
按照政策,北京市开始允许民营公司办出租。1985年,北京市政府出台《北京市出租汽车管理暂行办法》,北京的出租车运营正式向民营放开。3年后,《北京市出租汽车管理办法》出台,要求申办者必须获得一个“上级主管单位”的批文,而这个“上级主管单位”必须是一个“局级”机关。
于是,当时出现一个“全局办出租”的盛况。无论是国营企业还是合资企业,当时北京市的几乎每个局级机关下都奇怪地挂着一个出租车公司。手上有钱的人去申办出租车公司,与“主管部门”签订一个书面或口头的“挂靠协议”,局级机关盖了公章,一个企业就出炉了。
在“政企分开”的口号下,很多跟中北公司一样的国营出租车公司被很快转手到私人手里。而接手者,一部分是这些国营企业中原有的管理者,一部分则是“主管机关”的人。
“这种‘近水楼台先得月’的背后,有多少国有资产被贱卖,其中又有多少权力寻租的空间?”曾在中北公司任党委书记的张国庆愤慨地对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说。
而这,也被视为出租车公司性质模糊不清的源头。